潮汐深处，与星辰共钓

凌晨四点的日照石臼港，路灯在薄雾中晕染出橘色光斑。我蹲在码头青石阶上整理钓具，铅坠与波爬饵在金属盒里叮咚作响，远处传来渔船引擎的低鸣，像一首未成曲调的潮汐摇篮曲。

向导老张的船是艘斑驳的绿漆铁皮筏，船头挂着串褪色的贝壳风铃。当柴油机搅碎墨色海水时，浪沫溅在嘴角泛起咸涩，天幕正从靛蓝褪成蟹壳青。他指着东南方若隐若现的防波堤："七月鲈鱼正追着银鯵洄游，得赶在涨平潮前占住流水口。"

鱼竿突然震颤的瞬间，朝阳正从云层裂缝漏出金线。三十米外炸起一片银亮水花，纺车轮发出悦耳的出线嘶鸣。竿梢划出的弧线割裂海天，铅灰色鲈鱼脊背刺破浪涌，尾鳍拍打水面激起环形涟漪。老张抄网入水的刹那，晨光恰好漫过他的橡胶围裙，在粼粼波光里碎成万千金箔。

正午的骄阳把甲板烤出柏油气息，我们躲在帆布篷下啃着夹虾酱的戗面馒头。冰桶里三条石斑鱼鳃盖翕动，玻璃钢船底晃荡着细碎光斑。老张摸出包皱巴巴的"日照绿"茶，沸水冲开时蒸腾起海苔味的雾气："二十年前这带夜钓，能见着荧光乌贼像星河倒灌。"

傍晚转场至万平口礁石区，落日把云层烧成琉璃色。换上80g铁板假饵垂直抽动时，突然袭来的拉力让竿身弯成满月。十秒令人窒息的对抗后，一尾蓝点马鲛破水而出，鳞片折射着紫红霞光，宛如从《海错图》游出的神话生物。浪涌漫过脚踝的凉意里，我忽然读懂渔民说的"咬潮"——那是大海在满月引力下的深沉呼吸。

归航时北斗七星已垂在桅杆顶端，港区灯火渐次亮成地上的银河。老张把今天的渔获匀进各家泡沫箱，铁皮船撞开浓稠夜色，在身后拖曳出破碎的星光。潮声里我想起那尾放生的怀孕鲈鱼，它转身游向深蓝时的涟漪，正重叠着五百年前郑和船队驶过的浪痕。

【后记】海钓是门关于等待的哲学。当铅坠带着期望沉入未知的蓝，每个咬口都是大海寄来的情书，而真正的收获，早藏在潮涨潮落间与自我对话的寂静里。日照